文 | 烟雨客
说项是个成语。
柳亚子曾写过一首《感事呈》，其中开篇“开天辟地君真健，说项依刘我大难”。对这句话的理解，一般人会误会成，说的是项羽刘邦之事。事实上，远非如此。
这里面有两个典故，一是“说项”。唐代诗人项斯能诗而未知名。曾数次携诗向诗人杨敬之请教。杨敬之十分器重项斯，为之颂扬，并赠诗曰：“几度见诗诗尽好，及观标格过于诗。平生不解藏人善，到处逢人说项斯。”后谓替人说好话或讲情为“说项”。
二是“依刘”。《三国志·魏志·王荣传》：“诏除黄门侍郎，以西京扰乱，皆不就，乃之荆州依刘表。”后用来指依附有权力地位的人。明人张羽《寄刘仲灿山长》诗有“向人恐说项,何地可依刘”句，将“说项”与“依刘”连用。“说项依刘我大难”句，系由张羽诗化出。
逢人说项，今天我们也说说项斯。
唐诗如海，何其浩瀚，璀璨如项斯，曾被时人如此之高评价，如今也很难在书中觅得其诗。
长安书怀呈知己
江湖归不易，京邑计长贫。
独夜有知己，论心无故人。
一灯愁里梦，九陌病中春。
为问清平日，无门致出身。
困顿长安，回去又没有盘缠，留下也会一贫如洗。只有向知己倾诉衷肠，以及怀才不遇的心情。
项斯（唐约公元八三六年前后在世），字子迁，浙江仙居县人。项斯是台州第一位进士，也是台州第一位走向全国的诗人。他的诗在《全唐诗》中就收录了一卷计88首，被列为唐朝百家之一。初隐朝阳峰，枕石饮泉，长哦细酌，凡三十余年。
开成之际，声价藉甚，特为张籍所赏。杨敬之赠以诗，其名益彰。会昌四年，（公元八四四年）始获一第。次年，仕为润州丹阳县尉，卒于任所。
也算非常不幸，一辈子穷困潦倒，刚刚考中进士，一年后外放任职就去世了。
有人推测项斯生活于唐宝历至会昌年间，属唐朝中晚期。与寺僧再阳私交甚好（在其《忆朝阳峰前居》、《落第后归鄞喜逢僧再阳》中均有提及）。“献赋才何拙”、“期在振儒衣”，项斯胸怀壮志却不得志。《落第后寄江南亲家》、《落第后归觐喜逢僧再阳》两首诗写出了他科举落第，功名不就的愁闷之情。
《宿山诗》
栗叶重重复翠微，黄昏溪上语人稀。
月明古寺客初到，晚度闲门僧未归。
山果经霜多自落，水萤穿竹不停飞。
中宵能得几时睡，又被钟声催著衣。
诗如白描，画风清新。似乎听得到山果簌簌落地的声音，看得见水萤穿越竹林的情景，月明中的古寺，虚掩着的山门，淡淡的，如同初春的清茶。
项斯的名气虽不及李白、杜甫等唐代名家，但他也是在当时诗坛十分活跃的人物。项斯“诗达长安”，殊为不易。
这首《山行》，尤为脍炙人口。
青枥林深亦有人，一渠流水数家分。
山当日午回峰影，草带泥痕过鹿群。
蒸茗气从茅舍出，缲丝声隔竹篱闻。
行逢卖药归来客，不惜相随入岛云。
怀才不遇的项斯，寄托山林，啸傲山水。幽深茂密的林中，也有人居住，一条小溪穿越几户人家。山峰的影子悄然移动，鹿群踏过的泥痕清晰。茅舍中飘出茶的热气，缲丝的声音从竹篱中传来。
此刻的诗人，本欲归来，可是有碰上了卖药归来的隐士，不自觉地，又跟着他走向白云深处。
他的《赠别》，也写得至为沉痛。
鱼在深泉鸟在云，
从来只得影相亲。
他时纵有逢君处，
应作人间白发身。
虽然彼此欣赏，却如鱼鸟一样，不得相亲。纵使以后有相逢之时，恐怕也是白发之人了。这种分别，应该是人间最为不舍的别离。就如诗经中所说，“自伯之东，首如飞蓬，岂无膏沐，谁适为容？”一别之后，再也无心膏沐，只因自己梳妆打扮，也只是为他一人。
再来读读这两首诗，《早起》：“月堕沧浪西，门开树无影;此时归梦阑，独立梧桐井。”《江村夜归》：“月落江路黑，前村人语稀。几家深树里，点火夜渔归。”
清新之风扑面而来，月落江心也好，月沉湖水也罢，人家的话语渐渐不闻，山村渐渐睡去了，只有点点渔火醒着，似在追忆过往的烟云。
很快，项斯就故去了，一代代人都远走了，剩下我们，暂时栖身于尘世，也在一刻不停地向着尽头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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