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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事科的通知出了点问题,姚建国下午去邮电局报到时其他新生已经在开始培训了,科员朱立新带着姚建国去通信楼参加新生入职培训,通信楼高12层,是市里最高的建筑,走到电梯前,居然两台电梯都停运了,说是在检修。朱立新说:“你自己上去吧,在10楼,楼梯出口左转,有人在上课的教室就是。”

老师正在讲中国邮电历史,这对姚建国来说很新鲜,他听得也很认真,老师很自豪地跟新职工们说:邮递员是永不失业的职业,姚建国想,如果电报、电话越来越便宜,还会不会有人写信呢?邮电局是重要的涉密单位,保密教育肯定少不了,,,讲了很多案例,姚建国们听得很认真。第三天是安全生产教育及义州邮电局介绍。义州邮电局刚上了10000门的程控电话,这在县级市是比较先进的,电信科的工程师讲的很激动,新同志们听得也豪情万丈,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与信心。

邮电局里的技术人员大多数来自邮电部部属的邮电学院或邮电学校,中专生与大专生比较多,连上今年分来的2个本科生,邮电局共有10名本科生,其中只有3名是非邮电部部属大学的。培训结束后姚建国被安排至程控班实习。大学里没有系统学习过通信专业,但有过通信方面的工作经验,他曾经给大连的一家宾馆编过程控交换机的计费软件,即使如此,当他进入义州邮电局的程控机房时还是被震惊了,大连的宾馆里只有2个机柜,这里有5排机柜,旁边还有大量的配线架,2M电缆像长城一样盘旋在配线架与机柜之间,粗细超过水桶,捆扎整齐,行走有序,神秘又充满科技感,给人压力,让人惊叹。他和值班员不熟,他只好拿起旁边的英文资料阅读。

读了两天书后,人事科的朱立新又来找姚建国了,给了他一份培训通知,他简单看了一下,是关于程控交换机1240的一个初级培训,地点在北京,时间十五天,从通知上看这个培训都是全英文的,最后还有一个测验。他问朱立新,怎么让他参加的?

“你名牌大学的,领导重视呀。”

而他后来听说的版本是这样的:程控班的人看到全英文的培训都害怕了,且目前机房的事情多,加班费多,没人想离开。

火车启动后,他的思绪也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恍惚起来了,十几天前他还挤在超员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硬座车厢里,坐立都累,而今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卧铺上,俯瞰窗外,风景独好。区别只是一份工作,这份工作太神奇,他还什么都没做呢,却享受高规格待遇;像他父亲一样的人,辛苦了一辈子,只能挤在硬座车厢里,坐地上,偶尔趁有座旅客离开时坐一会样子。他不知道怎么从经济学上分析这种对比。卧铺车上可以乱想,想累了可以睡觉,挺美。

在大连的宾馆做项目时,姚建国就觉得那个宾馆很高级,大厅有三层楼高,脚下的拼花大理石能倒出人影,还奢望过能在里面住一晚;现在入住的宾馆更加高级,无论是门童的制服还是皮质的沙发,无论是悬挂的水晶灯还是镶着木框的油画,设计与材质相互衬托,衬托出宾馆的奢华与别致。前台服务员微笑比列车服务员迷人多了,他目前也只能这样比较。一声“你好”,柔美且平静,拂去了他路途的疲惫与烦躁,他都不出汗了。他急忙掏出培训通知书与身份证。

房间的设施很多,对姚建国来说,熟悉并使用它们不是很难。房间里已经放好了培训资料,他拿出来翻了翻,一会舍友进来了,是合肥邮电局的陈谦,他也是程控班的,已经工作三年。

大学四年,姚建国并没有在英语上花很大力气,尤其在听力训练方面。讲1240 survey的老师是比利时人,中文不会讲,英文有口音,姚建国听的很困难,他只好看书。科技英语毕竟不是很难,通信和自动化也有相同之处,到下午他已经能就着书理解老师讲的内容了。晚饭后,陈谦要去会同学,他也有几个同学在北京,都才分配,联系不上,他拿出书来预习,这样明天听课就能更清楚一些。

培训计划安排第一个星期日游故宫与天安门广场,姚建国想看升国旗,他和班主任约好九点在故宫售票处碰头。周日早上他三点就起床了,拿着地图悄悄出了门。他四点一刻到达了广场,国旗周边已经挤满了人,他绕着人群转一圈,没能找到离得更近的地方,最里面的人有拿着被子的,有裹着军大衣的,他们中有些人还带着折叠式的小马扎,估计昨晚他们就在广场上了。一些人很焦急,一些人很平静,他们似是内行,议论着国旗班几点出来,从哪出来等。东边慢慢有了光亮,暮色慢慢退去,前面的人群开始躁动,有声音说,来了来了。接着他听到人群在唱国歌,他也跟着唱,开始有点羞涩,声音越来越大,他觉得自己在吼,踮起脚尖往旗杆那张望,期待的那一抹红色从黑色中跳出,像带着光,高悬的天幕开始明亮,国旗越升越高,国歌越唱越响,当国旗升到到顶,国歌停了,人群开始欢呼,他泪流满面。小时候挨父母打时也哭过,眼泪都是从眼眶出来的,很痛很痛;巫铁铮生病时也掉过泪,眼泪是从心里流出的,很苦很苦;今天眼泪是从灵魂里流出的,纯洁而自豪。他问自己我会为国旗而献身吗?回答短暂而肯定:会。

 

课间休息时班主任走上讲台:“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,我们公司给大家购买回去的机票,我一会给大家发一张表格,你们把回去的时间、落地机场还有身份证号码填上,身份证号码千万不能错,错了就上不了飞机。”

姚建国从没坐过飞机,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,他不知道周边那个有机场的城市离他近,陈谦建议他填南京。一会班长又给大家发了一张表,这次是英文的表格,从表格上看每人每天补助30元,12天,共360元,他轻声问陈谦$是美元的符号吧,陈谦点点头,他吓一跳,他又问一美元换多少人民币?陈谦告诉他官方汇率是5块多,但市场上还要高。有学员问名字填中文还是拼音,班主任说都可以。有有学员问这钱回去要上交吗?班主任说这是给学员的个人补助。

吃过晚饭回到宾馆,姚建国问陈谦: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?”

陈谦说:“这些外商精着呢,补贴、培训费等都在签在合同了,羊毛出在羊身上,他们倒做了好人。”

“那这些钱真的不要交?”

“你有病啊,人家不是说了是给学员个人的。回去也别跟别人说啊。”

姚建国有问:“你说市场上的汇率还要高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去你们中国银行门口,那里有人喊换外汇,他们的汇率就比银行柜台里高,你可以找他们换,估计可以换到6。”

姚建国算完很激动:2160,这么多啊。”

“好了,别再说这些了。别看书了,我们去王府井吧,这个礼拜天安排爬长城,我要去买双旅游鞋。”

 

姚建国算是山民,爬长城对他没什么难度,看着陈谦和几个女学员气喘吁吁地样子,他把他们的包和水都拿了过来,他还要在城墙上跑,陈谦喊他:“卖包的小弟,别跑太远,同志们要喝水。”

北八楼的人太多了,大家都挤在“不到长城非好汉”碑前合影,要证明自己是好汉。姚建国在边上等待,他觉得很滑稽,这么多人围着一块石头拍照,拍出来的都是和陌生人的合影,想象的出每个人的笑容不同步,眼神也各或西或东,太怪异了,他看到远处塔楼上人很少,他和陈谦说了一声后就往那跑。

风景这边独好,只因这边人少。中国古代的山水画家深知此理,画卷上石多、树多、水多、亭多,唯人很少,两个老叟对弈,再加个小童煮茶就算热闹的了。他跑到北十二楼,登上楼顶,环顾四周,长城如龙,蜿蜒盘旋于崇山峻岭间,卫国慑敌;楼如勇士,双目圆张,举鞭立戟,浴血奋战;苍苍青山,绵延万里,承载家园,哺育家人,岂容践踏。楼上只有他一人,山是他的,城墙是他的,瞭望塔是他的,拥有别人没有的无疑是幸福最大的源泉,保护源泉也是他最重要的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