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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行
作者: 项斯
青枥林深亦有人，
一渠流水数家分。
山当日午回峰影，
草带泥痕过鹿群。
蒸茗气从茅舍出，
缲丝声隔竹篱闻。
行逢卖药归来客，
不惜相随入岛云。
《山行》是唐代诗人项斯创作的一首七律。项斯，字子迁，江东（今浙江台州）人,生卒年均不详，约唐文宗开成初（约836年）前后在世。项斯年轻时曾筑草庐于朝阳峰前，终日读书吟诗，研讨格律，与寺僧再阳私交甚好（在其《忆朝阳峰前居》、《落第后归鄞喜逢僧再阳》中均有提及）。“献赋才何拙”、“期在振儒衣”，项斯胸怀壮志却不得志。《落第后寄江南亲家》、《落第后归觐喜逢僧再阳》两首诗写出了他科举落第，功名不就的愁闷之情。会昌三年（843），项斯听说国子祭酒杨敬之“士类”，最喜提携后辈，便带着自己的诗作前去谒见。杨敬之阅后，果然大加赞赏，赠诗云：
几度见诗诗总好，
及观标格过于诗。
平生不解藏人善，
到处逢人说项斯。
从杨敬之的诗中可以看出，他对项斯的诗及其人品道德都甚为赞赏，欣喜之余，逢人便说，四处推荐。项斯“由是显名”，“诗达长安”，并于第二年登进士第，授润州丹徒（今江苏镇江）尉。“说项”成为文坛千古流传的一段佳话，“逢人说项”也成为一个成语，用来比喻到处为某人某事说好话。
项斯生当唐末乱世，自觉怀才不遇，壮志莫酬。他除做过小官丹徒县尉外，隐居山林达三十年，对山间的四时晨昏、风云草木极其熟悉。这首《山行》，写山村野景，饱含田园风味，写景如绘，清幽静谧，同时充满了勃勃生机。由于诗人观察入微，体验深刻，诗写得清新、细腻、贴切、逼真，绘影绘声，如歌如画，引人入胜。
首联“青枥(lì)林深亦有人，一渠流水数家分”，起笔展示山间佳境──有景，有人，有村落。“亦”、“分”二字下得活脱。“亦”字表明此处枥木虽已蔚成深林，但并非杳无人烟，而是“亦有人”。有人必有村，可诗人并不正面说“亦有村”，却说一条溪水被几户人家分享着，这就显得出语不凡。这里一片枥林，一条溪水，几户人家，一幅恬美的山村图都从十四字绘出。
次联写景更细。诗人用“点染法”，选取“山当日午”、“草带泥痕”两种寻常事物，写出极不寻常的诗境来。乍看“山当日午”，似乎平淡无奇，可一经“回峰影”渲染，那一渠流水，奇峰倒影，婆娑荡漾的美姿，立刻呈现目前。同样，“草带泥痕”，也是平常得很，可一经“过鹿群”渲染，那群鹿竞奔、蹄落草掩的喜人景象，立刻如映眼帘。“点染”本为中国画的技法，一点一染，淡浓、远近、深浅不同，景象更活现纸上。诗中“点染法”的妙用，效果亦然。它在平凡中见奇特，奇特又出于平凡，两者互为因果，相辅相成。如果单说“山当日午”、“草带泥痕”就索然无味，即使单说“回峰影”、“过鹿群”也平淡少兴，而先用前四字“点”，再用后三字加“染”，两幅画面就顿时为读者展示出富有动态美的境界。
在第三联里，诗人准确地捕捉暮春山村最具特色的物事──烘（hōng）茶与抽茧来开拓诗的意境。巧妙的是，诗人并未直说山村农民如何忙碌于捡茶、分茶、炒茶和煮茧、退蛹、抽丝，而只是说从茅舍升出袅袅炊烟中闻到了蒸茗的香味；隔着竹篱听到了缲(sāo)丝声音，从而让读者自己去领略农事丰收的盛景。这里，诗人创造的意境因借助于通感作用，产生了一种令人倍感亲切的氛围。
按照诗意发展，尾联似应写诗人走进山村了。但是不然，“行逢卖药归来客，不惜相随入岛云。”当诗人走着走着，邂逅（xiè hòu）卖药材回来的老者，便随同这位年老的药农一道进入那烟霭茫茫的深山岛云中去。这一收笔，意味深长，是诗旨所在。“不惜”二字隐隐透露了诗人不投身热气腾腾的制茶抽丝的山村，而遁迹空寂的云山的苦衷。他在另一首诗里写道：“献赋才何拙，经时不耻归”（《归家山行》），这里说的“不耻归”，同样表现了诗人不惜谢绝仕途而甘隐山林的心情。“不惜相随入岛云”，作为末句似收而未收，余韵绕梁。
这首诗的特点是构思奇巧，移步换形，环绕山中之行，层次分明地写出作者在村里村外的见闻。写景，景物明丽；抒情，情味隽永；造境，境界深邃，委实是一首佳作。
【名家点评】
明代金圣叹《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》：青枥林，看他出手下一“深”字，先写意中决道无人，则于林行尽处，忽见数家，便自然有一“亦”字跳脱而出。此所谓虽一句之中，必有沉郁顿挫之法也。三，“回峰影”写伫看甚久；四，“过鹿群”写更无行迹。看他只是四句诗，乃忽写无人，忽写有人，忽又写无人，真为清绝出奇之构也（首四句下）。前解写山，后解写行。若将焙茗（bèi míng，即烘茶）缲丝，解作山中清事，即随手再下数十馀联，岂得遂毕。须知今是入山闲行之人，一路迤逦，无心所经，犹言焙茶一家也，缲丝又一家也。既而药客追随，行行遂深，写尽是日心头闲畅也。
【注释】
1.青枥（lì）：一种落叶乔木，亦称枥树。深：一作“疏”。
2.分：分配，分享。
3.回：一作“移”。日午：中午。
4.从：一作“冲”。茅舍：茅屋。
5.缲丝：煮茧抽丝。
6.不惜：不顾惜；不吝惜。岛云：白云飘浮山间，有如水中岛屿。
【参考资料】
1.彭定求 等．全唐诗（下）．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1986：1418
2.张国举．唐诗精华注译评．长春：长春出版社，2010：584-585
3.山行（唐·项斯） ．搜韵网[引用日期2015-09-20]
4.马君骅 等．唐诗鉴赏辞典．上海：上海辞书出版社，1983：970-971
5.萧涤非 等．唐诗鉴赏辞典．上海：上海辞书出版社，1983：1406-14